郑工|“乱云飞渡仍从容” ——刘勃舒的绘画及其笔墨韵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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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 代 美 术
Contemporary Art
“乱云飞渡仍从容”
——刘勃舒的绘画及其笔墨韵致
广州美术学院美术学研究中心主任|郑工
关键词:刘勃舒;中国画;造型;笔墨;意象
在刘勃舒绘画的笔墨实践中,20世纪70年代为一历史节点。之前的20年,他以造型为先,笔墨随后;之后的20年,乃至退休后的又20年,他开始一步步地调整明暗造型与笔墨线条的关系,不断地强化其用笔用线的意识。正是后面这40年,刘勃舒以解构的方式,逐步实现了主体精神的自在与笔墨的独立。
理解刘勃舒先生的画并不难,他走的还是“书画同体”“书画一律”的传统路子,坚持的还是文人画的审美理想,如若“苦铁画气不画形”,中国画历来强调“用笔为先”,重笔气笔力,以此彰显个性,体现生命的存在,当然,还有对世界的认知与体会。这些宏观的理论,一一可参见于刘勃舒先生的绘画,亦可随处加以阐释,怎样发挥也不离谱,因为他就这么画的。可我总觉得这么阐释,似乎还缺了点什么,总想在画面上寻找一些新的观察点,从用笔切入,解开其绘画的过程。如,从何发力?从何落笔?从何造势?从何运气?从何表意?这些看似具体的技术性问题,向来为中国文人画家所不道,以为那属于形而下的实际操作层面,不具有精神性。也许,以往的理论忽略了绘画过程中技术对精神的作用,而现在理论愈发关注绘画的媒介作用,从而将相关的技术系统带动起来,甚至提出了技术霸权。技术霸权是否会带来新的艺术困境?这对刘勃舒的绘画不是问题,问题是在技术层面上去解读刘勃舒绘画,尤其是他所画的马,是否会给人以新的启发?即从体验性的审美感受转向实证性的知识判断,从观赏者的立场转向表现主体,以客观的姿态揭示绘画形式背后的人文因素。
一、力的触点
绘画中的笔由人把握,必然存在着一个可控制的力点。最初的发力点在人,这在生理上可以解释,也可以定位。比如,握笔的手腕至指尖,而毫端与纸面就构成一个触点。石涛所谓的“一画”,就从这里开始。
一画,即绘画的原点之说。其推崇“法自立”,一切随心所愿,强调笔法本体。如“一画者,众有之本,万象之根,见用于神,藏用于人,而世人不知”。 故一画者,“以无法生有法,以有法贯众法”。刘勃舒对此心领神会,其作画状态及其绘画观念均可对应。人们都说,刘勃舒是以草书入画,说来也对。因为是中锋用笔,竖锋、铺毫、换向,可逆入、涩行、紧收,令笔锋在点画中恣意行走。如蛇挂树梢,又如“墨池飞出北溟鱼,笔锋杀尽中山兔”“左盘右蹙如惊电,状同楚汉相攻战”。尽管笔墨线条纷乱披离,却依然可见物象的形体结构及笔墨运行的章法。刘勃舒画马十分自由,也十分超脱,不为物象所拘,不为笔法所限。如果回到他的线条笔法上,我以为他还是一位出色的画家,不是书家。绘画用笔与书法用笔,有相通之处,但意识不同。笔法中的书写性,是从点画开始,从一画展开,上下左右,前后翻转,随字形与幅面空间不断腾挪位置,其中一以贯之的是用线;而绘画中线条的勾勒笔法,也是从点画开始,从一画展开,但其作画意识是围绕着画家意象中的形,看似上下左右,前后翻转,最终呈现的是生动的物象,是在各种结构性穿插的空间中写形造像。刘勃舒的用笔及线条,基于其造型意识,但又极为注重线条自身的表现力。故其落笔,以一画始,以形见收,浑然一气。
刘勃舒的画,落笔极有力度,如高山坠石,又疾走如飞,灵动险绝。论其笔墨特征,一是“重”,二是“圆”,三是“变”。其重,含有力度,带着涩味;其圆,在流转婀娜的笔致中见其刚健,如折钗股;其“变”,如风云突起,迅雷不及掩耳,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转换。他画马有一题跋,曰“砚墨雾起,笺染云生”。(图1)谈的是墨,指的是笔,尤其是笔落纸上的那一瞬间,那个触点。有关绘画中的触点,是一个实践问题,也是一个理论问题。最著名的就是米开朗基罗画的西斯廷天顶画《创世纪》,上帝伸出右手,那食指与亚当左手食指接触的那一瞬间,就是“触点”,点化生命的触点。乘风飞来的上帝,给予人类以生命力的点化。而画家所赋予笔下万物生气与生命力,也就在笔墨与纸张相接触的那一瞬间。有力与否,生气如何,全在于画家的气质与涵养。古人论书画合一,其要点就在点画,既看握笔,也看坐姿,更在乎其运气,而后,才论笔之行迹,考究其力量与气势。传为东晋卫铄的《笔阵图》,其曰:“夫三端之妙,莫先乎用笔;六艺之奥,莫重乎银钩。”其“端点”很重要,有指向性,又有触感。于是,才有后面的“横,如千里阵云,隐隐然其实有形。点,如高峰坠石,磕磕然实如崩也”。点画的质量问题被逐一推出。中国画书画家落笔的那一刹那,就决定了一幅画的整体运势,既看画之格局,也看画者胸怀。谈到用笔,必然涉及运气,气韵气脉,调和贯通,气力自然生成。
图1 刘勃舒《良驹》纸本水墨 66cm×60cm 1988年
二、笔的机锋
只要谈用笔,就不能回避笔法问题。有个性的中国画家,总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笔法系统,这与个体图式还不相同,笔法与画家的个体性灵更为贴近,也与画家的早期专业训练及知识积累相关,也会随着时代的审美时尚而变化。
20世纪50年代,不少中国画家以素描或速写方法结合传统笔墨,再造出一套新的语言形式,如黄胄是一例,还有杨之光、刘文西等人。刘勃舒也就在这一年代进入中央美术学院学画,其影响一开始就存在,但有自己的处理方式,与他人不同。如1984年去海南岛画的一幅《海南原始森林所见》(图2),笔是笔,墨是墨,各有韵味。以笔法论,此幅鸡图的笔线较为短促,注意起笔与收笔时的停顿,有内敛之势。且一张一弛,前后穿插,颇有韵致。其画法原理在于物象内在的结构,同时保留着书写笔法。再如1990年,刘勃舒还有一幅鸡图(图3),笔墨关系被调整了,鸡的主体以墨为主,墨色中的笔线上下翻转,连续不断,成团状结构。这一笔法,在马图中同样存在。如癸酉年(1993)的《八骏图》(图4),似乎画的马的毛色,像花斑一样。其实,刘勃舒在意的不是马的毛色而是其绘画的笔法。他是以乱笔画画,圈圈点点,勾勒对象。在纷飞披离的笔线中,对象内在的结构关系还是第一位,画理是第一位。但刘勃舒的画,笔线结构,并带有装饰性,如1984年《海南原始森林所见》中鸡脖子与鸡腿上下垂的长羽毛,还有1990年《母鸡》图身上勾画羽毛的团状线条,而这团状装饰线就成为翻转的笔法,见之于1993年的《八骏图》了。任何一个新的笔法要素出现,在刘勃舒的画上都留下延续的痕迹。因为团块结构,其笔锋多向内转,虽有速写的成分,但装饰性的形式感却是新时期改革开放后对抽象美的追求,还含有传统的意味。
图2 刘勃舒 《海南原始森林所见》
纸本彩墨 68cm×45cm 1984年
图3 刘勃舒 《大吉图》纸本彩墨
68cm×49cm 1990年
图4 刘勃舒 《八骏图》纸本彩墨
136cm×68cm 1993年
由绘画图理,从感性见智。读解刘勃舒绘画的外部形式,目的是认识刘勃舒绘画的精神内质,进而把握其个性特征。刘勃舒的笔法,就在“绞转”二字。绞转不同于翻转,更注重其用笔之道,在行笔之时以指力发之,故坚挺有力。此笔法常见于篆书与隶书,也见草书用笔。对此,钟繇曾形容道:“点如山摧陷,摘如雨骤;纤如丝毫,轻如云露。”用笔的形态被关注了,用笔的质量被重视了,用笔的过程被强调了。绞转笔法,意在空间中的流转,机锋四出,方向多变。在古代书论中,不称绞转而曰“使转”。如孙过庭所言:“真以点画为形质,使转为情性;草以点画为情性,使转为形质。草乖使转,不能成字;真亏点画,犹可记文。”其实,绞转或使转,是笔锋转向时使用的手法,在各种书体的书写中都存在,不限于草书。当手指捻动,笔锋不断变化锋面,便能保持线条的丰满与用笔的力度。当然,其中还有提按或中侧的动作。观赏刘勃舒先生的画,看其笔墨,最有意趣及想象空间的就是琢磨其“中途笔”。从一个笔画变为多个笔画,不断生长,不断占有空间,物象的结构出来了,笔线的运行轨迹被留下了,成为一幅画。如蔡邕所云,“上皆覆下,下以承上,使其形势递相映带,无使相背”。在手腕之间,将气运行到指,落实到毫端,转而后遒,折而后劲,方见笔力。而在用笔之处,又随意分解,再行组合,没有不合规律的笔触,这规律就是运势,由画家的意识所把控。
讨论用笔时的机锋,会触及绘画效果的偶发性,这就不在以往对风格与手法问题上,而只将画面的笔触作为分析的媒介,让观者体验画家的情感,进而呈现绘画内在的价值。一幅作品的产生有多种因素,可最终都得回到画家个体,有的因习惯使然,有的因意识使然。对于刘勃舒的画,二者都很重要。观其画作,用笔操纵自如,有气势,成气象。一管在握,中含外拓,方圆使转,要不浑厚雄强,要不婉而融通。作为画家,刘勃舒的笔墨还是以物象为重,笔墨的格调、韵律均以物象生气的表现为目的,二者合一,不作分离。如果说刘勃舒的画是以书入画,也许道理就在这里。
三、势的取向
当代书法家有现场表演的,如浙江的王冬龄及北京的胡抗美。王冬龄书法也称乱书,注重书写的过程,并尝试变换材料,拓展书写的空间形态,而他的现场书写,如入无人之境,达到了一种自由状态。胡抗美的书法是大草或狂草,笔画依然有规范可循,但内心却敞亮通透、无所拘束。他的现场书写,同样如入无人之境,自由自在,沉迷于自我之中。我没见过刘勃舒现场作画,据说,刘勃舒不排斥现场作画的围观,甚至认为围观作画有利于调动画家的情绪。他说:“有时需要人围着,不然画起来没劲儿。”可见刘勃舒在意作画现场的整体氛围,注意与现场观众的精神互动,由此激发其表现欲望。可他又是一个敏感的人,情绪起伏较大,这会对现场作画带来很大的影响。
“有些朋友来让我画马,感觉不好,扔了;又费劲画出好的了,送了人;等朋友走后,我拿出废画,怎么修补也不可能达到那个状态——劲头没了”。这是刘勃舒对采访者的自我表述,可见作画状态直接影响他的绘画。现场作画是一种感觉,朋友雅集作画又是一种感觉,而应酬画,感觉相对被动,常常不满意。人的感觉不好把控,只能在机会适当的时候抓住,顺势而行。时势与形势,对刘勃舒而言,是绘画的两大要素。因时度势,不是审时度势。此时的画家要有作画兴致,心中意念勃勃欲发,胸有块垒,不吐不快。这就要抓住时机,不容错过。时机就是机会,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。如同绘画灵感,瞬间一晃而过。绘画的得与失,应当时势适然。感觉是随时势而进退,如刘勃舒画马,为何多从画幅中间落笔,然后往外推,有其道理。这一“推”是随性的,见笔见形,是笔墨在空间中的自由行走,故而其形势都是在不确定状态下发展,有偶发性,也有其必然性。比如,刘勃舒善画群马,就与他的绘画状态有关。因为许多笔墨线条是被带出来的,许多形体空间也是被带出来,是因势利导,随着笔墨的律动而自主建构。这有点画到哪就是哪的随机性,但十分连贯,无论是横幅还是竖轴,无论是单马、双马图,还是四骏、八骏图,均因形造势,因势造型。
在势的取向上,刘勃舒以“呼应”为要,绝不一意孤行。中国画讲究“开合”,大开大合,方有气势,而开合之间,如何呼应的事情就来了。这看似纯技术的问题,可是否与20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在变革中强调稳定与和谐的秩序感有关?就艺术本身而言,和谐不是一个新概念,稳中求变,变而求稳,和谐,始终是大家遵守的一个审美法则。但刘勃舒以“呼应”求和谐的取势方式,也许更多地与个人情感有关,与其爱好的音乐有关。他喜欢弹钢琴,喜欢随着节律自由想象。在整体构图上,上下呼应,左右呼应,里外呼应,而在具体的用笔问题上,则以别开生面的方式增强画面的趣味,那看似形式的,其实牵引的是观者的目光,让他们随着笔之翻转,产生空间的幻觉,进而联想到其他事情,与自己的切身经验有关的事项。就像我们听鼓点,看着棒槌上飘舞的绸带。律动会引发人的心思,而绘画中笔势的开合呼应问题,与主体的精神相契合,那不是形式分析理论所能解决的,也不是图像学或图像志所能阐释的。绘画中的个体手法,是在人的心理学及生理学层面上方可敞开其意义。
笔墨韵致,决定了刘勃舒绘画的整体意象。其形象的生成,一在笔势,二在动势,三在形势。三者合一,自然就是好画。庚午马年,刘勃舒画了一幅《奔马图》(图5),两匹马,一前一后,相互追随,不离不弃。而画家纯用水墨不染色,笔笔生发,一气呵成,没有半点犹豫。势,有势头也有势力,能提起势头,最为关键。刘勃舒所说的作画兴致,其实就指势头,落笔即见,取向明确。而作画的过程,则是在一个势力控制的范围。势力,虽人在主导,可一旦见笔,往往不由自主,被某种形式律动的因素所控制。
图5 刘勃舒 《奔马图》纸本水墨
68cm×68cm 1990年
四、意的生成
中国画讲究一个“意”,比如笔意或形意,又如意象或意境。刘勃舒的画,其意何在?这一问题不好回答。因为他的画,看似重在笔意或形意,其实不然。笔意与形意,发展到极端就是抽象,而刘勃舒把握了一个度,用形象控制了形意,却又以形意打开了形象的意涵。他的笔调与笔性,已构成了有意味的形式,但没有完全离象而去。创造意象,才是刘勃舒绘画的目的,而意境的产生就在其中,那是画面空间的进一步扩展,是意象的整体外化。
刘勃舒画马,最常见的姿态有二:一是奔驰,二是饮水。一动一静,构成其心中特有的意象。中国人崇尚龙马精神,刚健而高昂、一马当先,鼓励人们自强不息,奋斗不止。在陇西天水一带传说中的龙马就是花斑马,刘勃舒爱画花斑马,寓意即在于此。《山海经》言“马实龙精”,亦是以精神赋予。徐悲鸿也善画奔马,作为其弟子的刘勃舒,画奔马能否自出新意?这是一道难题,刘勃舒解开了。
在形式上,他以笔意带动形意,将所有的运动形迹留在画面;而在意象上,他以复数的近似于镜像的方式,走出徐悲鸿“特立独行”的路子,构成多声部的和谐而温馨的音乐织体。特别是他推出“双马饮水”这一主题,如辛巳年(2001)画的《双马饮水图》(图6),两匹白马,以肩相依,共同俯首,探向一汪清水。画面以淡墨为基调,略见几笔重墨扫过,亦如微风轻拂。双马的站姿与神态几近一致,只是站位不同而已。与此相类的构图,亦可见壬申年(1992)的《双马饮水图》,以及丁丑年(1997)的《双马饮水图》。就这几幅双马图,前后延续时间达10年,已成了刘勃舒的一个经典图式。以镜像论,又不得不注意到刘勃舒的另一幅《双马图》(2000)。还是两匹白马,马首相抵,一左一右,正反相映。其四蹄扬起,似乎踩着节拍,翩翩起舞。我感兴趣的还是他画的马首,长长的鼻梁,消瘦的脸颊,有人说这形象就是刘勃舒本人,是他的“镜像”。那么,怎么解释双马图的意象?难道双双起舞,低啜浅饮,情深意长,也是刘勃舒夫妇俩的生活镜像?
图6 刘勃舒 《双马饮水图》
纸本彩墨 134cm×68cm 2001年
刘勃舒的夫人何韵兰,也是画家,1953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附中,1957年保送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,1962年毕业。版画具有复制性,且运用反面成像的方式印制。这种制作工艺是否也对刘勃舒构成了某种心理暗示?反相、复制、镜像,这3个词语让一个形象主题反复再现,强化了某种意蕴。可真正让他们心心相印的,据说是刘勃舒的琴声。音乐化解了一切不和谐的因素,音乐给予了他们创作的灵感。可音乐的形式美在于节奏与旋律,如果是多声部的合唱或弦乐重奏的作品,那是深度合作与映衬关系。这难道就可类比视觉上的镜像问题?其实,一切都是借喻。镜像是映射,其前提是人无法认知自己,只得借助他者(镜)反观自我。如此说来,自画像也是一种镜像,不过由画家自己得以确认而已。如果借他物而喻之,在修辞上只是借喻,中间隔了一层。马不是任何人,马又何以成为镜像?如果加以比喻,只能是喻体,双马更是喻体,不可能产生镜像。作为喻体,其寓意依赖于观者,画家隐而不说。刘勃舒的《双马图》的隐晦之处就在于此,其智慧也在于此。
中国画的意,各有解释,因为其意的生成各不相同,与人的个性相关,有时也难免牵强附会。特别是意与笔的关系,更是微妙。如意到笔不到之说,其阐释空间就很大。因为意在笔先,意到即可,不要求笔笔皆到,这就是中国画的写意。
与黄胄相比,刘勃舒没有使用复笔,其虚实就靠其笔道自身的正逆侧转,利用笔触的干湿浓淡,形成各种对比效果。刘勃舒是落笔成象的,故意与象的关系更是微妙。刘勃舒的画,无论其笔调如何变化多端,其笔意总是牵引着人们的视线,而其意象总在激发并开拓人们的想象空间。“山寺微茫背夕曛,鸟飞不到半山昏”。你看到的是山寺还是飞鸟?而真正让你感动的不是这些物象,而是诗句中的意境。诗人是以景致成像,其“微茫”之意都在“景象”中徘徊。此一境界,彼一境界。二者相系,均在于意也。
结 语
同在京城,我在展厅里见过刘勃舒先生画的马,也遇到过刘先生本人,但他并不认识我,没人介绍,更无交谈。刘勃舒先生是长辈,我生也晚,且先生低调,不张扬,而我也不喜欢凑热闹,故见了也多错肩而过。但在刘勃舒画的马面前,我还是会驻足观看,在想他为什么要这样画,尤其是那一管墨笔,何以搅得满纸飞动。
看刘勃舒的画,1977年的《牧马人》,1981年的《天山速写》,1983年的《悠》,其笔墨变化的轨迹十分清晰。随后10年一变,又30年一变,如1991年及2021年的作品,很值得品味。刘勃舒的画都是性情之作,大型的主题性创作不多,故其注意力都在笔墨自身的质量,而在单一的题材或主题中更能凸显笔墨的存在感,他通过笔墨让人看到他自己。他是一个敞亮的人,不须谋面,看画就能读懂他的内心世界,却又不可言说,这就是绘画的魅力。所以,评论刘勃舒的画也不是一件易事,只能点到为止。
不知是为什么,见到刘勃舒的画,总让我想到毛泽东的那首绝句——《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》:“暮色苍茫看劲松,乱云飞渡仍从容。天生一个仙人洞,无限风光在险峰。”此诗每一句都有寓意,每一句都会让人对刘勃舒的画产生联想。“劲松”让人想到刘勃舒画的笔墨,“乱云飞渡”让人看到的是气场,而“从容”二字直指本心;“仙人洞”是一境界,“险峰”则是刘勃舒绘画的势头。刘勃舒画中笔墨,纷纷扬扬,潇潇洒洒,一笔追着一笔,一墨衬着一墨,有气势,有境界,看得你心潮澎湃,却又云里雾里,恍兮惚兮,惚兮恍兮,象与意,虚与实,不断反复生成。刘勃舒的画仿佛都留有触点,引发人的想象,进而扩大其绘画的意涵,延展其意义空间。中国画讲究的就是言简意赅,言近旨远,看见的是眼前事物,想到的却是人生意象。诗书画,三位一体,而诗,是远方,是意境所在。这是中国文化的传统,这一传统依然体现在刘勃舒的绘画,贯穿在他的绘画情思与笔墨情致之中。看刘勃舒的画,十分亲切。一睹其画,如见其人。(注释从略 详参纸媒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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